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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呼——”

  鲁继将挡在跟前的尸体踢开。

  尸体半截内凹的脑袋跟伤口仅剩皮肉相连,她这一踹,尸体翻身将首级压在下方,温热的鲜血还在不断往外喷溅。鲁继弯腰撕下一块碎布,擦拭沾血鞋面沾上的污浊。

  “方才一直提心吊胆。”

  擦完,她将碎布往旁边一丢。

  常年在军伍浸染出来的森冷杀意随着眉眼柔和,添了几分松快笑意,冲着共叔武说道:“生怕哪里杀出来敌人的伏兵,那样可就麻烦了。庆幸,武运昌隆,一切顺利。”

  鲁继等人顺利截杀了北漠的运粮兵马。

  辎重数目和兵马规模,跟此前截获的情报完全对得上,督粮武将的实力比共叔武判断的高了两等。看样子,北漠对这批粮草确实很上心,此地路线偏僻,又有重兵保护。

  可再精密布局也架不住实力差距。

  更架不住情报层面的降维打击。

  敌明我暗,有心伏击无心。

  己方兵马的折损,尚在预料之内。

  共叔武勉强压下内心更强烈的反应,显得有些心不在焉,此刻的他自知做不出理智判断:“之宗,你看这批粮草怎么解决?”

  鲁继将扛在肩上的一柄重锤收起。

  “投毒,或者泼上猛火油就地焚烧。”

  她一直都在注意共叔武的精神,后者的状态不对劲,意识到这点,她心头那点儿松快又烟消云散,取而代之的是慎之又慎:“这些粮草我们带不走,也不能留给北漠。”

  毁掉是最明智的处理方式了。

  共叔武道:“投毒吧。”

  猛火油焚烧的动静太大。

  如此规模的粮草被集中焚烧,不啻于给北漠那边起了一座烽火台示警,容易暴露己方的方位,倒不如直接投毒,动静小、见效快。

  鲁继点点头,冲副将那边比了个手势。

  共叔武带出来的这支兵马皆是精锐,还是专门培养出来克制北漠惯用战术的精锐,他为此投注四五年的心血。指令下达,士兵有条不紊去做,每一袋粮草都被割开,喷洒掺了剧毒的液体。做完这些也才过去小半炷香时间。大军自发收拢规整军阵,悄声儿离开。

  此刻,夜色正浓。

  随军文士以言灵布阵,吸收声音,因此大军前行之时并未发出多余声响。即便是耳聪目明之人,倘若不用眼睛看,而用耳朵倾听,也很难听到什么异动。共叔武率兵连着干掉两批北漠兵马,虽不至兵疲马乏,但也不宜继续作战,鲁继便提议往大营方向靠近。

  靠近大营,安全性就高了。

  倘若碰上麻烦也不至于孤立无援。

  共叔武冷硬着眉眼点头。

  除了他,无人知道他此刻胸腔内的心脏,正以怎样的速度跳动,速度之快、力道之重让他忍不住怀疑心脏会从嗓子眼跳出来。

  砰砰砰砰——

  心跳愈来愈急促!

  终于,他猛地勒紧了缰绳。

  共叔武不知道他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。

  胯下战马急促刹车,共叔武收紧缰绳控制战马转头,脱口而出:“不能走这边!”

  完全没经过大脑思考,全部都是本能。

  因为这会儿是在回营路上,大军虽有诧异不解,但也没人提出异议,有可能是前方斥候发现了什么,都老老实实准备调转方向。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,鲁继耳朵捕捉到什么。

  她召出一双重锤,抬头看天。

  喝道:“有东西下来了!”

  其他武将也反应迅速。

  抬头的抬头,戒备的戒备。

  唯独虞紫蓦地睁大眼,目眦欲裂。

  她死死盯着从天而降的物体,一瞬不瞬。紧握缰绳的双手不受控制发抖,牙根紧咬着不让自己发出悲声。共叔武一蹬马鞍,纵身高跃,挥出刚猛掌风将坠落的物体接住。

  坠落的物体,是个人。

  一个脖颈处有明显青紫,怪异扭曲的人。

  稍微懂点的人都知道,此人脖颈是被外人用刚猛指力掐碎,颈椎骨无一幸存。失去骨骼的支撑,脑袋以诡异角度向下。他的双眼还睁着,似有余光未灭,怀揣着对人世的无尽眷恋。从穿着打扮来看,他是一名斥候。从相貌特点来看,还是十乌出身的斥候。

  虞紫不知何时奔至共叔武身侧。

  哑声道:“谁杀了他?”

  斥候已经没了呼吸。

  尸体却还保留着常人的温度。

  明显是刚遇害没多久。

  共叔武将这名斥候的尸体放了下起来,此时天空又落下两具尸体,也是同样死法。

  干脆利落,一击毙命。

  共叔武双眸死死盯着漆黑夜幕。

  抬手化出武器:“滚出来!”

  地平线尽头,点点火光似繁星般起起伏伏,冲着他们所在方向聚拢。共叔武不用看就知道这是北漠兵马,而他们的大将先来一步出手斩杀己方斥候,还以斥候尸体挑衅!

  虞紫收回落在尸体上的视线。

  隐约泛红的眼眶布满森冷杀意。

  空无一人的天幕,一道武气流光加速冲地面坠落。轰的一声,流光落地瞬间,激起黄沙劲风。地面也在这股压迫下震颤不止,犹胜地龙翻身。黄沙之中,走出一道人影。

  随着黄沙飞散淡去,人影逐渐清晰。

  共叔武的神色从凝重戒备,逐渐转为茫然、诧愕、震骇和无尽失望,最后定格在毫无波动的冷漠。尽管黄沙之中走出的武者只剩成熟和坚毅,不见少年的稚嫩,但那张面庞是共叔武频频梦见过的,熟悉到骨子里。

  只需要一眼,他就认得出来对方。

  可,也正因为如此,他更失望。

  三名斥候皆是此人杀的。

  他的侄儿,龚骋。

  当年那个躺在襁褓,被他抱在怀中轻哄,会吮吸指头咯咯笑的雪白婴儿,长成了眼前的模样。倘若大哥还在人世,他不知道是欣慰更多,还是心痛更多:“龚云驰——”

  云驰这个字,是他跟大哥想了许久的。

  龚骋没想到自己身份被人一语道破。

  不过,也没多惊讶。

  沈幼梨帐下有不少人都见过自己。

  他只用看一眼共叔武等人浴血奋战过的模样,便知道那支辎重兵马保不住了,也不需要去支援。龚骋视线落在共叔武的身上,后者戴着面甲,整张脸只露出一双刚毅的眸。

  随口问:“那批粮草如何了?”

  虞紫恨声道:“毁了!”

  共叔武长臂一展,将虞紫往后挡了挡。

  死的三个斥候,有一个是虞紫私属护卫,是她当年从十乌奴隶交易市场买回来的。那时候的他奄奄一息,不像是能活下来的样子。虞紫给他找了医师,其他的听天由命。

  未曾想,此人求生意志强大,硬生生扛过生死大关,此后一直追随虞紫,报答救命之恩。尽管他的修炼天赋不高,但却是一棵极好的斥候苗子。稍作调教就不逊色寻常斥候,这些年只要虞紫随军,他必然出现阵前。康国稳定后,他也帮着培养了不少出色斥候。

  虞紫本想将他调到自己身边。

  不过,他不肯。

  一直到今日,殒命阵前。

  再厉害的斥候,也瞒不过十八等大庶长,更别说从对方杀招之下生还,所以死了。

  龚骋并未在意自己杀的人是谁,不仅是他,其他武胆武者杀人之前也不会特地问对方姓甚名谁、家住何方,虞紫的情绪激不起他一丁点波澜:“粮草毁了?是烧了吗?”

  若是焚烧粮草,他迟来不止一点半点。

  自己路上也没耽误时间。

  要怪只能怪北漠这边情报太慢了。

  共叔武道:“没烧,只是投毒罢了。”

  这话是对着龚骋说的,但他的视线一直落在龚骋带来的兵马。从火光距离来看,北漠兵马全力行军赶来,也需要一点时间。己方若想有生机,只能留人断后拦在龚云驰。

  若等北漠援军抵达——

  己方兵马怕是要葬送此地。

  跟北漠打团战不怕,怕的是北漠这边有个十八等大庶长坐镇,两方交锋,胜负几乎没有悬念。这些念头在共叔武脑中徘徊一圈,他就做出了抉择:“龚云驰,在下与你父辈他们有些渊源,知道点你们龚氏的事情。”

  龚骋皱眉看着共叔武。

  自从决心帮助图德哥报恩开始,他就知道自己免不了碰上“熟人”,也做好了被对方指着鼻子骂不肖子孙的准备。只是,这话从共叔武口中说出来,他却莫名有些不适。

  “前辈是想说什么?”

  龚骋压下内心的异样和酸涩。

  叹气道:“想替龚氏清理门户吗?”

  共叔武摇头否了这个说法。

  “在下并非龚氏之人,有什么资格替龚氏清理门户?你只要对你的选择问心无愧,上对得起天地,下对得起先祖,我一个外人能说什么?”共叔武对侄子没什么憎恨情绪,因为他没有经历过龚骋这些年遭受的磨难苦处,无法感同身受,自然也没资格以叔叔的身份对他横加指责。龚骋作为成年人可以替他自己的选择全权负责,只要他自己不后悔!

  共叔武这番话出乎龚骋的意料。

  口气缓和:“那是想说情?”

  也不是不能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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