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池做梦也没想到,自己有朝一日会跟“香肩半露”这个词挂钩。听到自个儿布帛碎裂的撕拉声,人都傻了——衣襟开裂露出大片胸膛,挂在肩头欲掉不掉,瞧着实在不正经。姜还是老的辣,他只是窘迫一瞬便恢复常色,镇定自若,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。

  一边轻描淡写拍拍胯下受惊吓的战马,一边淡定地将挂在肩头的碎布往上拉了拉。

  “御前失仪实乃无奈,望主上恕罪。”

  顾池起初慌张,但很快发现窘迫的不止自己一个就淡定了,甚至开始欣赏风韵犹存的同僚们。他一扫此前仿佛阳气被吸干的羸弱之姿,身姿挺拔如参天大树,体格健硕颀长,搁武胆武者中间偏瘦弱,但又比文心文士添阳光健气,颇有文武兼备的儒将之风。

  嗯,声音都浑厚不少。

  沈棠:“……”

  周遭众人:“……”

  顾池:“……”

  他不是很懂,明明全军都发生了变化,为何主上却只盯着自己?难道是他体魄格外出众一些?褚无晦也衣衫不整啊,看他不是更有意思?说起同僚,他准确找到了白素。

  冲她露出一抹不甚明显的笑容。

  不知何故,白素反而狠狠瞪了他一眼。

  顾池心下有些委屈不解。

  以往少玄也担心他身子骨,难得获得一张身体健康体验卡,让她看到健康的“游侠顾望潮”该有的模样,为何她反而生气了?唉,莫非她是更喜欢自己体弱多病的模样?

  这倒也说得通。

  少玄一贯强势就喜欢他这样的,互补。

  白素的脸色更黑了。

  顾池按捺心思,预备此战结束私下问问她何处不适,却不料主上一连做了数个深呼吸,冲他皮笑肉不笑道:“顾望潮,你很好!”

  简单六个字就让顾池心中咯噔不停。

  二人主臣多年,她何时用这种口吻直呼自己为“顾望潮”?傻子也听出话中不善。

  在顾池心慌的时候,沈棠挤出生硬笑容。

  “香肩半露?”

  顾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:“啊?”

  “同僚风韵犹存?”

  “吾有儒将之风?”

  沈棠多说一个,顾池脸色就变一分,心头萌生出极其恐怖的猜测,同时也注意到平日无处不在的嘈杂喧嚣竟消失不见,唯余狂风吹卷旌旗发出的猎猎声以及密集鼓点声。

  他,没有任何征兆,听不到心声了。

  其实听不到心声也属正常。

  自己已经从文心文士暂时转化为武胆武者,而武胆武者是没有文士之道的,文士之道作用不生效也说得通。只是他忘了,武胆武者是没有文士之道,但他们有武者之意!

  电光石火间,顾池内心闪过无数分析。

  还未得出结论就被暴怒的主上打断。

  “还有你跟少玄是怎么回事!”

  顾池:“……”

  最不愿意发生的一幕居然成真了!

  好消息,现在听不到旁人心声不受折磨。

  坏消息,所有人都听得到他的心声!

  唯有这猜测能解释主上那些莫名其妙的话,还有少玄莫名其妙的黑脸!顾池一想到这个可能,眼前发黑,恨不得仗也不打了,原地找一条地缝钻进去得了。真是现世报!

  顾池这会儿心虚得“气若游丝”,奈何他现在血气充沛,浑厚声音怎么也夹不出从前病弱效果,颇有几分黑旋风埋香冢飞燕泣残红的既视感,如何还能引起沈棠的怜惜?

  他强撑道:“主上,这事……”

  一定要听他狡辩两句啊!

  “你还想要狡辩?”顾池这一番心声,不啻于在本就旺盛的火气上撒了把猛火油。

  顾池:“……”

  他无奈选择了闭麦。

  只是以前都是他肆无忌惮听别人的心声,文士之道又天然屏蔽同类型的窥听言灵,大多时候他都不用刻意收敛心声。这就导致他在这一方面经验不足,心声是漏洞百出。

  好消息,顾池手忙脚乱控制住了。

  坏消息,两国三军都听得到他心声。

  这范围真是牛妈给牛犊开门,牛到家了。

  顾池:“……”

  此刻的他伤心欲绝,文士之道他无法自由控制,为何转化成武者之意还如此害人?

  他的文士之道原先仅一小撮人知道,其中一部分还只是隐约猜到,不知具体情况,绝大部分朝臣都还蒙在鼓里。这些人还曾一度疑惑顾池为何会是御史大夫,不管是从性情还是明面上的能力来看,顾池明明能胜任其他实权职务。御史台职权大是大,但也得罪人啊。

  现在,终于水落石出。

  有这种文士之道,御史大夫他不当谁当!

  一想到这些年不分寒暑早朝议事,顾池基本都在场,众臣脸绿了——顾池这些年究竟听了多少该听不该听的东西啊?联想到康国开国这些年御史台发起的几次大案,众人只能庆幸自己虽有微瑕,但也瑕不掩瑜,没将把柄送到这尊活阎王手里玩三族消消乐。

  他们是脸绿,顾池是眼前发黑。

  他的文士之道真正迎来史诗级削弱。

  大家伙儿借着这个插曲知道一则情报——文武颠倒的时候,文士之道和武者之意也会颠倒,能力也会在原有基础上获得“改良”。

  有人倒霉被史诗级削弱,但也有人迎来了史诗级加强。典型如虞紫,她在北漠一战经历了短暂封号,解禁还没几天,她也没来得及重新熟悉文气,这些文气通通转化成相对应的武气!她无法控制这股浩瀚磅礴的武气,气势爆发引动的气浪险些将自己人吹得人仰马翻。

  虞紫趁众人无暇顾及自己这边,手忙脚乱化出武铠,全身被包裹后才长舒一口气。

  “战马死了……”

  待虞紫收拾好才发现自己站在地上而非骑在马上,低头瞧去,一副血腥画面冲击她的眼球——枣红战马已经变成一张肉饼紧紧贴在地上,鲜血飞溅,碎肉沾着武铠鳞甲。

  众所周知,文心文士没有马的。

  他们骑的战马都是活马。

  寻常战马的体魄和防御能力,根本无法比拟武胆武者化出的武气战马,更别说用血肉之躯近距离抗衡近距离爆发的磅礴武气。虞紫心中可惜,虽说康国将北州乌州纳入版图不再缺马,但一匹血统优良的战马价格仍居高不下。

  白白损失了一匹,她也肉疼啊。

  现在也不能现场牵一匹给她。

  不对,她现在是武胆武者!

  “横枪跃马!”武胆言灵中,化马而行的言灵有许多,每句都有特定目的——如横枪跃马,顾名思义便是持枪披甲备战,不管是马铠还是武者武铠都一次成型,消耗大。

  一上来就使用它,虞紫还有些担心。

  生怕武气储备不足,消耗过大。

  随着言灵落下,一匹骏马在她身侧出现,骏马四蹄矫健,线条流畅,肌肉紧实,乍一看浑身乌黑,但在阳光映照下却泛着淡淡紫意。

  待虞紫飞身上马,战马在她坐稳的一瞬披挂戴甲,竟是一套有着紫水晶光泽的马具。不仅如此,马具鳞片还纹刻鸾鸟暗纹。

  一出现就夺走不少人眼球。

  这马铠是在平生所见最精致漂亮的。

  还不会给人华而不实的既视感。

  饶是战马的主人,虞紫本人也险些看呆了。不知道是不是武气比文气更让人热血上头的缘故,原本对战马和马铠都没什么兴趣的她却生出了无尽欢喜,恨不得抱着战马脖子亲上几口,再向天下宣告它就是自己的灵魂伴侣!

  心情一激动,经脉武气也在乱窜。

  武气乱窜就导致气浪胡来。

  她身边立马空出了一大片地方。

  “微恒,控制住自己。”

  这话是宁燕说的。

  如今的宁燕身披一副雪白武铠,轻松拎着一把丈长斩马巨刀,眉眼坚毅。或许是女性武胆武者和女性文心文士体型差距没有男性那般巨大,宁燕这会儿也只是个头抽长了半个头,身板精壮几分,既不会给人过于臃肿雄壮的既视感,也不会让人觉得她孱弱。

  不多不少,刚刚好。

  虞紫只是失控了一瞬就恢复正常。

  “宁侍中!”

  “莫要耽误,速速熟悉武者之意。”

  文心文士大多学习君子六艺,别看虞紫起步晚,但她享受到的师资力量强大,极大弥补短板,如今骑射剑术都算过得去,再加上早有心理准备,这些日子也在突击,她从文心文士过渡到武胆武者没太手忙脚乱。武者之意也是文士之道的变种,熟悉有优势。

  时间紧迫,不求精通,但求能用出来。

  能多一个武者之意,己方就多一分优势。

  虞紫沉心去感受这股既陌生又熟悉的彭拜力量,心念一动,武者之意的情报瞬间浮现在她脑海。这一瞬,她的表情变得异常微妙。用最通俗的话来说,她现在强得可怕!

  【恶紫夺朱】

  当她施展文士之道,可夺取主公、同僚乃至敌人的气运,换取己方八成回报。只是这个文士之道过于损人利己,刚觉醒那会儿,虞紫根本无法控制它的掠夺目标和范围。

  谁的气运最盛距离最近就优先掠夺谁。

  虞紫不敢乱用,生怕树敌惹来讨伐,而今小有进步,一度摸到了圆满门槛,虽距离真正圆满还远,但也有了具体头绪,让她能控制目标——掠夺同僚和敌人,避开主上。

  掠夺敌人不需要顾忌。

  掠夺同僚就要费点儿心思。

  托祈中书的福,自己被拉入了众神会,作为众神会社员,她理论上的同僚有很多。

  文武颠倒,文士之道变成武者之意。

  二者效果一模一样。

  不过是从掠夺同僚敌人换取文气,改成了换取武气,理论上只要同僚不死光,她这具身躯能承受得住,她的武气就是无穷无尽。哪怕武胆等级偏低也不影响她实力彪悍。

  反应最淡定的莫过于褚曜。

  灰发武将稳稳坐于马背,单手抓缰绳,脊背挺直如松如竹,即便成了武胆武者也不改骨子里的儒雅风度。魏寿不习惯地摸着他自己胸口,沉沉叹气:“老子的胸肌啊。”

  那是蕊姬最爱的宽阔胸膛,缩水了。

  对他的杀伤性能排得上第二。

  在永生教供奉发动文士之道成功之时,两军都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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